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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错误。
新学期时,阿英开始与阿娟老师学电子琴,她坐在讲台边,弹着黑白琴键的模样骄矜极了,全班所有同学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如果,坐在那里的是我就好了。
回到家中,我隐隐能听到从她家里飘出来的悦耳琴音。
她家里买了昂贵的电子琴。
真羡慕啊,我也想要。
我试探着给母亲提出,母亲沉默了下说:“那个琴很贵,要二三百块,我们买不起。再说了,你可能只感兴趣地弹两天就放下了,以后连碰都不会碰。”
我没有继续央求母亲,也没有做出宣誓一样的保证。
贫穷,是刻入我骨子里的卑微。
再者,许是正如母亲说的,我是看阿英弹好玩才凑个热闹,对电子琴只有三分钟热度呢。
我忽视了心底微弱的反驳,茫茫然的想,父母所做的每个决定都是为了孩子好,父母肯定比我更了解自己,我真是那种没个定性又爱凑热闹的性子呢。
可耳边,却隐隐听到有人在委屈大哭。
是……我在哭吗?
直到一两年后,阿英的家里再也没有响起琴声,偶尔听她说没有再学了,我心里才松了下,像是一直坠着的沉甸甸的东西终于砸在了地上。
阿英那么聪慧优秀,却没有一直在学电子琴,而比阿英差很多的我,可能学不了几日就会放弃吧。
母亲是对的,她以超前的目光看透了我,我就是个没有定性的人。
我想。
如同父亲说起杂志社是骗子。
大人能看透一切。
母亲常说:“看看人家阿英,聪明懂事,每学期都能拿到‘三好学生’奖状,活泼机灵,跟朋友在外面玩儿。你再看看你,从没拿过奖就不提了,整天死气沉沉没精神。”
我躲在外面的草垛上想,我愿意用这一辈子的快乐,换一次‘三好学生’奖状,反正我也从未快乐过,能换一张奖状让母亲在邻里间炫耀下也值得了。
母亲提起这些话的次数一多,我压抑不住心底的情绪‘顶嘴’:“阿英的爸妈关系好又和善,能挣到钱还会带她出去玩儿,给她买玩具,给她创造一个和谐的家庭环境让她静心学习,你们呢?”
我带着报复的快感欣赏着母亲的哑口无言。你拿我与别家的孩子对比,我就拿你与别家的父母对比。
很公平不是吗?
我捂着心脏,那里闷闷生疼。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这些能刺伤人的话的,我只是压抑到极致,已无法自控了。
我在心里疯狂道歉,嘴上却倔强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话十分刺她,因为她羡慕别的女人那体贴温柔,有本事又勤劳的丈夫。
而父亲,是这些词的另一个极端。
父亲是大男子主义做派,脾气暴躁,好面子,没本事又自尊心极强。他在吊儿郎当,三十几岁就跟十几岁的少年一样,没有承担起责任的勇气,脾气也暴躁极了,用奶奶的话讲,在家里跟个土皇帝似的,还很事儿。
你可以忘记自己生日,但到了父亲生日那天,你得记得给他说一声生日快乐,不然父亲会觉得你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你不重视他。
有一年舅婆过寿,我们一家人都去了,父亲坐在炕上与亲戚打麻将。午饭是我们这里最常有的臊子面。
母亲捞起面条,浇好汤后,让我端饭给父亲。我越过几个挡路的孩子,隔着坐在炕边的人将碗递给父亲,父亲却没有接,而是不悦的说:“给我端饭就一个手吗?”
我愣了下,硬挤过旁人的大腿,将另一只胳膊扯过来,两只手端起饭碗递给他,父亲才不紧不慢接了过去。
他似乎在家教上过于古板和严肃,又满带着严于律人,宽以待己的味道。
转身时,我听着一起打麻将的众人哈哈大笑着对父亲说:“你把娃娃教得乖又懂事,哪像我们家那些小祖宗啊。”
我心想,我其实很羡慕你们家的小祖宗,我也想当一次小祖宗。
记不清是几岁了,只当时还在上小学,某天一家人围在桌子前用晚饭,父亲忽然用筷子在饭碗上敲了敲,脸色不好的对我说:“吃饭就安安静静的,不要拌嘴。”
那时候我还小,懵懂间不懂他提到的拌嘴是什么,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嚼菜时小心翼翼,能发出‘咯吱咯吱’声的菜都不会动。如果‘必须吃’——是的,在父亲面前,我连讨厌某些东西的情绪都不敢轻易表达出来——那些脆菜,我会和着稀饭吞下去,忽略咀嚼这个过程。
直到某日忽然顿悟,才懂得父亲说的不要拌嘴,指的是嘴里有东西时嘴巴闭紧去嚼,不要上下嘴唇碰撞相拌发生。
这个习惯直到我婚后都没改过,丈夫和阿公吃饭时拌嘴声很大,他们说不拌嘴吃饭不香,我提了几次后,丈夫倒有所改变,尽量迁就于我。
然在幼时,我与母亲只是互相咬伤自己的兽,又沉默着在暗中舔伤,走出家门便会默契地一脸云淡风轻,假装一切都好。
曾坐在坟地酝酿出来的恐怖故事详细内容,在这漫长的十几二十年里我已记不清楚,大致讲的是一个横死女孩的鬼魂回到家中,被父母恐惧却又深爱的故事。
很难说我小时候写出这样的故事没有受到家里影响。
但写文章时的心情,隐约还记得些。
年幼的我,在渴望死亡,和偏爱。
第二章 我是个坏孩子(第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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