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雪春的女同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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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长大,她还是个小不点,但是生活的地方却变了,她搬家了,从老宅子搬到了新宅子,其实,就是从村北头搬到了村西头,走路,十分钟的样子。

  新宅子边上就是条河沟,说是河沟,其实就是条沟,不下雨根本就没有水。

  让张合森兴奋的是,上边有一座桥,其实,就是几块预制板搭在沟上边,这东西,在张合森眼里是稀罕物,是高科技,是现代文明的结晶,唯一区别于古老村庄的东西。

  说古老其实是违心,这村子一点也不古老,但是又不能直接说落后,哎,词穷。

  兴奋过后,张合森开始想念老宅子边上的大榆树和修车铺的老头子,她不知道为啥要搬家,也没人问过她愿不愿意搬,她就跟着家里的桌子板凳一块被拉到了新家里。

  就是搬家了,张家老爷子,也就是张合森的爸爸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可能出现过,只是张合森不记得了,大概率是这样。

  白雪春实在受不了她这个啰嗦劲,决定跳戏,直接先来到有她父亲记忆的地方。

  关于她父亲的映像,就是俩三字,不在家。

  张合森就这样被动的成了第一代留守儿童,她的父亲去了大城市,靠着海边,只知道,在东边,在南边。

  对于小时候的张合森来说,几乎就是外太空,大海是啥?不知道,城市是啥?不知道。

  一切都是陌生的,她对父亲的崇拜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虽然有些盲目,但她就是愿意。

  大人们在乎更在乎她爸爸是不是在外面挣到大钱,邻居碰见张合森就喜欢开她玩笑,说啥张三宝赚大钱了就俩结果,要么不要她了,要么给她买很多好吃的。

  而且他们自以为是的以为小孩都喜欢好吃的,其实对张合森而言,馒头就是最好吃的,加点辣椒面更好,她好像更在乎大海,她的爸爸是见过大海的人,这让她自豪。

  就这样,她与大海结下了梁子。

  初秋的一天

  太阳很好

  风不大不小

  吹吹动树叶的飒飒声像是乐曲

  有规律

  美妙且经久不息

  树上还有鸟叫声作陪

  天空有蜻蜓

  成群结队

  很美

  其中有两只在交尾

  不拉窗帘

  如痴如醉

  这一天张合森又是开心的像个三岁的孩子,虽然这时她已经四五岁了,蹦蹦哒哒的往家里走。

  新宅子里有几棵柿子树,柿子如青涩的少女,脸颊泛红,只能看,还不能吃。

  张合森的舌头前些日子是麻木的,就是因为她还小,太着急,如今,看见这冤货,虽然心动,却也不再伸手。

  除去几棵柿子树,还有厕所的一棵香椿树,整个院子剩余的空间就是一堆柴火,一口压水井,再无生气。

  突然,有杀气。

  搬家以后,她变得很敏感,空气里弥漫的气息,让她感到不安,老妈在拽着什么人,她听见了老哥的声音,很刺耳,和另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她加快了脚步,然后,静止了,她懵了,甚至忘了自己是在家里,不知道下一步该先迈左脚还是右脚,感觉不管迈哪个脚,她都会摔倒。紧接着,上嘴唇和下嘴唇开始打架,浑身哆嗦,这个时候她应该去拉住那个男人,但是她不敢,她受惊了,脑子一片空白。

  后来这件事怎么收尾的,她不记得了,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张合森第一次脑子断片,而且也是唯一的一次没喝酒就断片。

  发生了什么,这里就不细说了,父母教育孩子的方式如果不够妥当最容易适得其反,违背了本意。父母本身的行为在无形中就会影响着孩子,更多的父母不愿意跟孩子平等的对话,以为喂养了,就有了绝对控制权。其实我们的孩子不是没有创造性,而是她们把这份心力用来和父母进行对自己控制权的斗争中去了,要知道内耗最伤神啊,斗争的时间跨度超乎想象,甚至是一生,而很多人却不自知,因为习以为常,这该死的习以为常如温水煮青蛙一样,沸腾了我们的一生,也杀死了我们的一生。

  张合森说从那以后最见不得看别人杀猪,杀猪在农村逢年过节红白喜事是高兴的事,然而对张合森而言,杀的不是猪,而是她老哥。

  所有的记忆开始清晰也是从那天开始的,像分水岭张合森自此落下了一个坏毛病,见人总躲着走,胆子很小,喜欢跟在蓝语红屁股后面,好像只有老妈旁边半步之内才让她安心,因为她坚信蓝语红是会保护她的,她甚至不敢单独跟张三宝待在一起。

  身体上的疼痛是会愈合的,只是时间问题,而直面残暴的无力感和惨痛的叫声对小时候的张合森造成的心理阴影恐怕是烙刻在她心底的,这一点白雪春似乎能感觉的到。就像猫到了一个新环境,前两天,它是不出来活动的。

  张合森就这样在家里,像猫到了新家一样生活了五六年,直到读了初中,可以寄宿,张合森说她才感觉好点,不变的是,见人第一反应,总还是想,能躲就躲着走。

  她中间的这五六年,白雪春是不愿意拿出来给人们看的,我们可以想象,一个孩子在家里都要想着怎么生存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庆幸也奇怪的是,从小到大,张合森的老爸都没打过她,白雪春心想是谁都不会打一个不会犯错,不敢犯错的可怜兮兮的小孩吧!?

  现在想想,张合森对人有一种天然的距离感,可能不是因为她冷漠,而是骨子里知道人跟人之间是应该有距离的,这种成熟跟她的年龄是不对称的,所以,跟她同龄的人总觉着她淡漠无情,她跟白雪春的亲近感顿时让白雪春汗毛竖立起来,像是被颁发诺贝尔文学奖一样可以炫耀一生,无上尊贵。

  事情总是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蓝语红不知从哪抱了一只小狗回来,张合森突然感觉有了同类,开始愿意在家待着了,她更多时候还是愿意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待着,小狗有时候还是可以吸引一家人的目光,取代了她老哥挨打的位置,但毕竟是动物,能让大人不觉着那么愤怒,人对动物似乎总是有更好的耐心。

  哐当的一声,那棵张合森一直想爬上去的大榆树倒了。

  “这比杨树值钱多了,就是长得慢。”几个大人在一边抽着烟,还一边不忘感叹。

  张合森也站在人堆里,吸着二手烟,她才知道这棵大榆树是他们家的。

  应该是她的爷爷的爸爸种的,往上推几辈,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一家人,基因里总有一两个序列是相同的。

  最后卖的钱没有分到张合森家,她的爷爷不知道把钱给了哪一家,只知道她的爷爷住在张合森六叔家里,但她六叔明确说了,没看见钱,这钱就像长了翅膀,不翼而飞了。

  “大家庭的账目糊涂了,人心也就散了。”张合森的老爸在里屋对老妈说。

  “你又不是老大,管了也没人听,老爷子糊涂不糊涂,他自己心里有杆秤,我们过好自己的就行了,气人的事,他们干的还少吗!?”张合森的老妈显然是生气的。

  这些东西,张合森是不在乎的,但是挡不住她的父辈们想要讨个说法。

  张合森就是在这样的大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她不喜欢,觉着太麻烦,但是又无法逃离,只能封闭自己,不讨好也不规避。

  所以在亲戚堆里,张合森是不受待见的,大人都喜欢嘴甜而且会没事在面前摇尾巴的小孩,以满足他们这些长辈们无可动摇的地位,作为交换,赏赐点什么总是应该的。

  我想大概张合森是因为实在没有精力了,她把生存放在了第一位,重心放在了自己的小家里,大家庭那些事,离她还是有点距离的。

  后来,张合森才知道,新宅子房子的砖,是她老爸,也就是张三宝,自己拉土在村东头的窑里自己烧出来的。

  大家庭的人没出一点力,所以,张合森对张三宝的感情是复杂的。

  而对所谓大家庭的感情却很明确,从刚开始的不喜欢升级到了厌恶。

  那一天,张合森给了她的老爸一个名字,张三宝,这个正式的名字取代了家里的那个谁那个谁,这么个不怎么正规的称呼。

  想探索大自然的心不会因为一棵大榆树的倒下而破灭,在张合森站上中学四层行政楼顶楼的那一刻,她高潮了,满足了。

  心想,这她妈得多少预制板才能建这么高的房子?!

  就这样,她又跟房子结下了梁子。

  其实,张三宝就会盖房子,自己有个施工队,农村的房子一般都在农闲的时候盖,要盖房子的人家会提前到张合森家里找张三宝确认时间。

  张三宝接了活,就会先把物料清单列给人家,也就是要多少砖头,沙子,水泥和生石灰这些东西。

  其实这些东西才是有油水的,但张三宝却都是让人家自己去买,他和施工队就赚个工钱,乡里乡亲的,他是不愿意从中作梗的。

  张合森家的房子都是张三宝和这帮弟兄一砖一瓦砌起来的,他太知道农家人盖个房子有多不容易了。

  这一点,张合森还是很敬佩张三宝的,他报的量很少有出入,是经验也是天赋。

  在张合森印象里张三宝的最高记录也就二层楼,更多的还是一层的人字脊和平房居多,所以张合森是没放在眼里的。

  她虽然没爬上去过大榆树,但一两层楼高的杨树,她还是爬过的。

  四层楼,对于当时的张合森而言,就是珠穆朗玛峰。

  初中寄宿生活,离不开一样东西,粮票。白雪春惊叹!张合森居然用过粮票。

  张合森的学校还是很人性化的,因为在校学生大都是周边农村的,允许直接拿粮食换成粮票。

  其实,也就是把粮食拉到后勤,再根据市价换算成钱,扣取一定的手续费,再用钱买粮票,这对于手头没有钱的人家是友善的,起码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但张合森发现,学校管后勤的领导都吃的肥头大耳的,长得都很有福气。

  她认为,整件事没看上去这么简单。

  在农村,说一个人有福气,绝对是最高褒奖了,是集财富与荣耀于一身的大成者。

  学校也有学校的考量,统一使用学校出纳的粮票,也可以方便学校统一管理。

  饭菜价都是用最小单位的粮票作为单位的,这样还可以控制早中晚的吃饭时间。

  总之,好处很多,多方受益。

  说是寄宿,其实是全封闭,就是家在附近的学生,也是不给回家吃的。

  怕吃坏了肚子,分不清到底是家里还是学校的责任。

  以前,据张合森的老哥说,以前附近的学生是可以回家的。

  估计是后来出过事,有人闹,所以规定改了。

  在张合森的班里,有几个边上镇上的,很不满学校的规定,有时候会翻墙回家吃。

  一次两次还行,翻多了也累,毕竟是个体力活。

  对于个头不高的孩子,那墙可不怎么矮。

  翻墙再加上来回走路,结余能吃饭的时间太少了,时间太赶也是个不小的问题。

  所以,最后他们这帮人大多时间还是在学校吃了。

  对这帮人来说学校就像牢笼一样,让他们很不爽。

  然而,张合森却很开心,这里对她而言,是天堂,是真的像天堂一样的地方。

  补充一下,不然断层太多。

  小学的张合森偏科很严重,数学几乎能每次考满分,而语文几乎每次都是个位数。

  她的父母没有打他,他们似乎并不奇怪。

  这个小孩在家都不敢讲话,他们能想象的到,就算是考鹅蛋,也不意外。

  而且,他们也看到了张合森的努力,每天起的大早,背语文课文,几乎没断过。

  一天大早,蓝语红起的大早做早饭,这一天张合森要代表学校去参加竞赛,这是件大事。

  然而对蓝语红来说,不算。

  张合森的哥哥小学时候,几乎学校的竞赛就没停过,家里贴满了奖状。

  那一次,杀猪一样的事件,估计就是张合森的哥哥,少拿了奖状,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张三宝和蓝语红把希望都放在了哥哥身上,对张合森就没那么多精力了。

  其实,她的哥哥从某种意义上是在为她开路挡枪,她也是后才明白这一点。

  张合森反而因祸得福,一家人对她并不抱有太大希望。

  张合森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只要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也就不会挨打,划重点,对张合森而言,不挨打是第一重要的事。

  居然没挨过打,还这么怕挨打,让人想不通。

  其实,真打在自己身上也就是疼几天的事,可是张合森记事儿太早了,这不是好事,过早的有了危险意识,她的心脏还不够强大。

  而且,这种危险是来自家里,我们孩子第一个接触又无法逃离的地方。

  所以,张合森缺少安全感,作为她的朋友,白雪春大概是理解的。

  偏科没前途,她的语文老师就住在她们家后边,时不时提醒张家人。

  张合森语文太差了,偶尔才提一下她数学考满分的事。

  张合森从小就不喜欢这个语文老师的嘴脸,白雪春不得不怀疑她有故意考鹅蛋恶心这个语文老师的嫌疑。

  可能小时候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张合森说她不记得了,她就是不喜欢这个语文老师,而且用自己的方式表示了不喜欢。

  “你们谁想回家?”

  现场一片沉默,没人讲话。

  张合森一帮人是代表她们小学去参加竞赛,由她的数学老师带队。

  现在的情况是,她们多了一个人。

  不知道是怎么沟通的,那个时候还没有电话手机这些先进玩意儿。

  就算是有,张合森她们那里也是看不到的。

  再急的事也是邮递员骑着带兜的二八大杠自行车送信儿。

  “咱们现在多了一个人,必须回去一个人。”

  还是没人吱声,这老师也是照顾大家情绪。

  其实张合森很喜欢她们这个数学老师,起码不专横。

  但张合森还是担心自己被拿掉,假装跳进路边排水的旱沟里捡东西,生怕老师看见她点了她的名。

  “董小慧,要不你回去吧,你容易紧张,而且你数学不好,这次就当来适应适应,下次还让你来。”

  张合森松了一大口气,老师在说前半句的时候她以为说的是自己,心想,这要是自己被拿掉,灰溜溜的回家,就算不被打死,也能羞死。

  还好是数学老师带队,她暗自庆幸。

  一个偏科到极致的张合森居然能代表学校参加竞赛,白雪春不知道当时这名单是怎么来的。

  这是一个错误啊,就算张合森数学考满分,她那语文…这学校的老师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平均分不会算吗?!还是想用学校有人能数学考满分证明自己的教学能力?

  “你当时是不是特别怕老师不让你参加?”

  考试结束后,一个声音从张合森耳朵直接插入她大脑,像硫酸一样直接融化了她所有的脸面。

  她可以肯定的是这声音不是老师的,虽然,当时老师说董小慧数学不好,有可能是看到了自己在沟里捡东西,但还是放过了她。

  可能老师也想给张合森一点机会,毕竟偏科到她这样的确实少见。

  不能让一个孩子因为这个被退学了,主要是给张合森父母一个信号,张合森还是有希望的。

  “没有,哪有的事儿。”张合森嘴还是很硬的

  “我还以为你跳进沟里是怕老师看到你,本来,我也准备跳的,看见你先跳了,觉得跳的人多了,老师反而会注意,就没跳,我是不是很怂?”

  就这样张合森有了她的第一个伙伴,吴亚楠,虽然仅限于小学时期。

  等到了中学她们被分到不同班级,高中直接读了不同学校,有了新的伙伴,她们就不怎么联系了。

  张合森是失落的,她还没有遇到新的伙伴,但还是从别人嘴里问有关吴亚楠的消息,她一直关心着她。

  再后来,到了大学,连消息都问不到了,那个时候大家都没有手机。

  真有了手机,感情却没那么浓了,毕竟生活没了任何关联和交集。

  但美好的样子还在,毕竟那是张合森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关注,第一次真正有人在意自己的感受,大概就是理解吧。

  人活着自己总需要点什么,张合森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而且还得平衡别人的需要。

  父母,亲戚,老师,同学,这是那时的张合森能接触到的所有社会关系。

  她不像个中学生,她初中的班主任总是这么说。

  她的班主任是教语文的,张合森是她的课代表,这很诡异。

  张合森居然是语文课代表,白雪春不明白,小学都是个位数的成绩,到了初中居然成了代表?

  白雪春擦了擦耳朵,是的,他确认过,没错,是她,就是她,张合森。

  原来这个课代表就是个搬作业本的,张合森有的没的给语文老师帮过把手。

  语文老师就看上她了,估计是看她底盘不错,农村孩子有的是把力气,搬东西应该挺稳当的,语文课代表其实就是免费劳动力。

  张合森提到初中生活时,脸上总是藏不住的笑,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寄宿生活。

  虽然,每个星期日子都是紧巴巴的,去食堂也就是买个馒头捎带碗粥,菜嘛,一根辣条,一勺子芝麻酱或者酱豆就能凑合。

  小时候都是辣椒面,初中能吃到这些,对张合森来说已经很知足了。

  张合森是开心的,她觉得学校让她有自由的感觉。

  估计跟四层楼高的行政楼有关系,那可是她儿时的大榆树。

  而且这棵大榆树看上去不会轻易被锯掉,这让张合森很踏实,有安全感。

  张合森原来也是喜欢读书的,她好奇,啥都觉着新鲜,初中又开了物理,生物,化学,政治,历史,让人眼花缭乱。

  课业在很多同学眼里是负担,在张合森看来都是答案。

  然而,初中有一项张合森是不喜欢的,就是每周一要集合训话。

  校长,教导处主任副主任,讲纪律,抓典型。张合森应该是营养不良,站的时间久了,总想晕。

  她个子又小,站在人群里,空气又不流通,但是张合森还是很倔强的,她从没倒下过。

  她不想引起注意,太多眼神看向她,她会不自在。

  读书不止费脑子,其实也费体力,张合森越来越瘦了。

  按理说,张三宝也有时间往学校送粮食啊。

  张合森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一方面,她怕见张三宝,宁愿少吃点,这样可以减少不必要的见面。

  另一方面,她也觉得张三宝不容易,骑着二八大杠还要带着百十斤粮食从家骑到学校,路程不近。

  她对张三宝的感情很复杂,很复杂。

  学生时代都离不开成绩,小学的张合森前面有她老哥给他当挡箭牌。

  现在她老哥辍学了,家庭兴旺的压力还是回到了张合森身上。

  都怪她伯父家的大儿子考上了大学,张三宝才对学习很重视,张三宝觉着,读书是他能想到的给孩子最好的出路,毕竟,张三宝是见过大海的男人。

  张合森不这么想,她只是想着能去看看大海和天空,除了逃离,没啥其它的梦想。

  如果非说有梦想,她就是希望能有一个踏实的有安全感的童年,不用在家都要担惊受怕的。

  张合森小学成绩可以忽略不计,每次别人回家带着奖状,她带着委屈。

  觉得学校太小气,奖状又不值钱,多印几张会死啊,小气的很。

  还好有她老哥补充,不然,光秃秃的墙会让张三宝生气。

  后来,张合森的老哥学坏了,跟着几个混子玩街上那一套。

  强压之下必有反抗,张合森的老哥找到了自己反抗的方式,作死。

  张三宝也没有办法,人要是不想干啥,逼是不行的,打,张合森的老哥已经免疫了。

  虽然,张合森还是心有余悸,可她这老哥倒是心态好的很,到底是混过街的。

  张合森觉得,老哥是条汉子,但不读书,看不了天空和大海,她又觉着不合适,得不偿失。

  刚开始,张合森没觉着张三宝给她压力,直到有一天,张三宝问张合森,有啥梦想?!

  张合森察觉到一丝危险,她当然有梦想,梦想着去远方,越远越好。

  但是她不敢说,迷迷糊糊的说不知道,读书就挺好的,她知道张三宝想听什么答案。

  初一的张合森成绩起来的很快,从一进班基本摸底,期末升二年级已经到了中上。

  张合森是满意的,张三宝也是满意的,可谓皆大欢喜。

  初二的张合森,爆发了,基本每次大考小考都霸占班级第一,年级前五。

  班主任是教英语的,个子不高,总喜欢说粗枝大叶往往会搞错,然后转而夸张合森就很细心。

  这样很拉仇恨,有没有,张合森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奇怪的是这个班的语文老师又很喜欢她,有作文竞赛都是拿张合森的作文上,她也觉着张合森不一样,不像个中学生,而且,写的作文又很隐晦,不讨喜,路走偏锋,参加比赛说不定有人喜欢。

  总之,初二的张合森是个宠儿,模范生。

  张合森回忆说,初二的她是真的拼,忘我到忘记洗脸洗头,甚至头发里都有虱子了,还是一个男同学提醒她,这让有点开始懂男女朦胧暧昧情窦初开的她很难为情。

  初三的时候,班里来了一个插班生,从县里来的,带了很多课外书。

  张合森第一次接触到课外读物,借来看,这一看完蛋了,张合森很喜欢。

  关于梦想,这个学生时代永远逃不开的话题,这次更过分,班主任让开主题班会,就叫梦想。

  张合森第一次在学校感受到了不自在,她很惶恐。

  当然,她还是会像给张三宝答案一样给她的班主任一个答案。

  毕竟,她也从班主任眼里看到了期望,她们班可是尖子班,年级前十名就占了三个,都是她们村的,一个亲堂弟,一个稍微远一代的堂姐,还有她。

  她们村子,扒一扒都是亲戚。

  班主任对她寄予厚望是无可厚非的,然而,张合森不喜欢。

  “我的梦想很简单,回家包个几十亩地种,有菜园子,有果园子,果园子里还可以养鸡鸭鹅……”

  “可以的,下一个”班主任应付着

  ……

  每个人讲完,班主任都会评上几句,而这个直接跳过了,大概班主任是觉着,开这个班会就是鼓舞士气的,这个人这纯属是捣乱。

  就这样,张合森遇到了另一个让她惊喜的人,杨小雷。

  杨小雷也有一个很奇葩的梦想,这让张合森觉得亲近。后来,她们成了伙伴,讨论的话题无关学习,却很开心。

  有了课外书的张合森成绩虽然也不差,但还是有下滑,特别是到了中考前,别人都熬夜做习题,她在熬夜看浮士德。

  那个时候女生躲在被窝里拿电灯看的都是言情小说,但是看浮士德的,白雪春还是第一次听说。

  虽然,白雪春现在也很喜欢浮士德。

  张合森说她的人生是从读课外书开始跑偏的,最后只是命硬,外加运气好,才又重新回到了轨道上,却阴差阳错的意外画出了一个圆。

  采访分了好多次才完成,白雪春是不喜欢用微信语音的,用了就会失去当面观察当事人的机会和如战士战斗般交锋的快感。

  白雪春:"你高中是不是谈恋爱了,不然为啥没考上最好的汉东大学?据说你是特招进我们学校的,汉东人民大学跟汉东大学多少还是有差距的,不是吗?!"

  张合森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狡邪,仿佛这个问题已经在她心里预演了千百遍,胸有成竹,却漫不经心的回道:"哈哈哈,大意了,大意了,可别提了!"

  又是该死的尴尬,空气都不咋流动了,白雪春在等,白雪春还在等,等她后面的话。

  白雪春没等到,于是又很尴尬。

  在尴尬中,张合森把思绪理回到了她最青春的年纪,那一年她十五岁。

  "唉,让一下,撞到了可不负责啊。"

  一个如风一般的男孩蹬着崭新的自行车从张合森边上穿驰而过。

  张合森晃荡了一下,差点被撞倒,等缓过神来,连那人自行车屁股上是什么牌子都看不见了。

  她是要去行政楼报到的,这是她的正事,于是定了定神,继续走着。

  说起报到,张合森,心里是有疙瘩的,按理说,她的分数,读现在的学校,问题一点不大。

  可张三宝,还是去找了学校校长,让校长把她安排在了学校最好的班级里,还有她四叔家的女儿,也没逃出这种本可以不用安排但还是被安排的命运。

  这就是小地方的魅力,人和人总能找到联系,就张合森掌握的消息分析,这校长是她村子隔壁村出来的大学生,回乡一点点从初中老师干到了高中校长。

  那个时候,能读大学,就相当于现在的博士生了,是大学问的人,毕竟物以稀为贵,不能用现在的标准衡量。

  到了行政楼底下,张合森看见了那辆自行车,就横卧在地上,想必那个骑车的小子急得很,连蹬一下车支架的功夫都不愿意浪费,仿佛,多停留一秒,就会失去整个世界。

  少年的世界里,总是这么风风火火,再小的事都要紧的很。

  张合森一只手里提溜着席子被褥,一只手提溜着脸盆,盆子里有两双鞋。

  在初中的时候,盆子里是一双,高中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所以,就多放一双。

  再多也没有了,其实,两双鞋外加她脚上的一双就是她全部的鞋,全带来了,已经是她所有的战备物资了。

  这是一幢新盖的行政楼

  张合森一向执着于高度,她特意数了一下,有六层,比她们初中的行政楼,又高了两层,这让张合森很满意,不然她肯定会转头就回初中复读。

  从楼里不时有人进出,到底比她初中时候洋气,有男孩子穿的很时髦,衣服也很好看,脸蛋也很白,用张合森的话说,像没晒过太阳一样,白的过分。

  后来,她才明白,不是别人太阳晒的少,而是她太阳晒的多。

  在土地刨食的农家人,接触最多的除了土地,还有不得不接触的太阳,日,是强暴的意思,不是没有道理,出处可能就是源于这里。

  草,也一样!

  但张合森只敢偷偷的瞄一眼,她拎着这些铺盖,正大光明的看男孩,多少不合适,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会就地打开铺盖,把他们睡了呢!

  他们总是那么自信,对自己的容貌盲目自信,也对张合森的胆子盲目自信。

  报了到,领了宿舍钥匙,张合森就往回走,地上的自行车已经不见了。

  只在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了两道划痕,证明它想亲吻过大地,被这有职业操守的工业化石头给阻拦了。

  张合森有一点小失望,她想看看,骑自行车的男孩是怎样的人,能把自行车骑的那么快,在张合森心里,她多少还是佩服的。

  这就不得不穿插回到张合森学自行车的年纪,因为自行车在张合森十八岁以前扮演了很重

第6章 白雪春的女同学(一)(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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